【孙权凌统粮食向】如衣服
在凌统砍杀陈勤一案上,有人其实是偏了心的。
按军律,凌统在事发后就该拘禁,然而他率领着部下出现在攻打麻屯的战场上。
率厉士卒,身当矢石,所攻一面,应时披坏。
那一刻全军高呼,分不清是杀声还是为凌统喝彩——江东苦后方不靖久矣,建安八年征讨黄祖,已经击溃其水军,再破城池便可为破虏将军报仇,却因山贼再度作乱不得不回军平叛,以至于功败垂成。全军上下这口气憋狠了,必须给山贼一个教训尝尝。
屯内山贼闻声丧胆,有些人惊得握不住兵器。
大胜后自缚请罪,军正向孙权禀明前因后果,包括凌统在亡父受辱时哭泣走避,陈勤追出继续辱骂才招来杀身之祸。孙权果然赦免了他。
然后转眼收了射杀凌操的甘宁。
有道是冤家路窄,虽有孙权分别告诫,甘宁和凌统还是不慎在吕蒙家碰面了,随后即兴上演一出项庄舞剑,吕蒙友情客串项伯。孙权听闻后命甘宁赴半州屯兵,又召来凌统说话。
孙权说,自己的父亲也是中箭而死,放箭的是黄祖部下。后来他攻灭黄祖,要用黄祖及其部下苏飞的头颅祭父,连盛放首级的木匣都做好一对,最终却只用了一个。因为甘宁为苏飞求情。
不是说没有甘兴霸就江东就找不出人来打仗了,可若开了这等先例,不说外人还敢不敢降,就是江东内部,论起前仇旧恨,烂账还少吗?
凌统又哭了,伏地请罪:“几误将军大事!”
“你我的父亲都不在了,”孙权扶起他,“为了母亲,为了妻儿,要有个顶梁柱的样子。”
凌统果然再没找过甘宁的麻烦,这两人的名字再被一并提起时,已经到了合肥——甘宁凌统并力死战,从重围中救出孙权。
舱室狭窄阴暗,凌统躺在孙权的座舟之中,并未因此殊荣有半分喜色,相反他在流泪。四周人影乱晃,仿佛散兵厮杀;人声嘈杂,仿佛叱喝传令;水摇船动,仿佛马背颠簸;血腥弥漫,那不是自己的血,是部曲……
“镇定?”凌统泣不成声反问军医,“三百部曲无一生还……那都是,那都是……”
他几近昏厥,几次哽咽说不出话:“你教我勿哀伤过度?”
孙权扶着他:“公绩!亡者已矣,只要你在,还怕无人可用吗?”
凌统的哭声和呼吸在孙权话音落地的瞬间停滞了。
三百死者中,有从父亲手中继承的旧部,有一手提拔的亲信,有同姓同宗的族人——他难道是痛惜折损的兵力 ?
余光瞥见自己衣甲,布满血渍刀痕不堪再用,早已弃置在地。现在身上盖的,是孙权刚刚解下的袍服。
兄弟如手足,妻子如衣服?
其实男人也可以是衣服。虽有贵贱新旧之分,终归是可缝可换,可存可弃。
前者如苏飞甘宁,后者如陈勤和三百部曲。而自己为之不惜性命的爱憎,不过是,不过是……
凌统昏了过去。
……
合肥一役,凌统伤重近死,伤愈后孙权拜其为偏将军,战损部曲,加倍拨还。
其实孙权看到凌统昏迷前的神色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,但他后来也没再粉饰。有什么用呢?只要他还是江东之主,把人当做军械钱粮般消耗掉的事就不会少。小妹远嫁时流的眼泪和凌统一样多,那还是亲妹呢,有什么办法?难道让他一边享受着江东之主的尊荣,一边对凌统和小妹哭个梨花带雨,说自己是被逼无奈,错的不是孤是世道?
孙权想了想,自己先吐了。
所以他只是双倍补偿了兵力,仿佛凌统失去的只是兵。
有些爱憎,他赔不起。
后有人向孙权举荐贤才,说此人节操更胜凌统。
孙权脑海中浮起那位善战又重情的偏将军。
“像凌统一样就足够了。”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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