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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姜钟姜】支线结局(《江有汜》续文)(下)

  服金丹可升天,不可登仙,钟会再一次被夺时玉送回他不愿停留的世界,由不得他不灰心丧气。

  究竟怎样才能回去?怎样才能再见到那个与他真心相爱的姜维?

  钟会恍恍惚惚地在家中踱步,从卧室走到庭院,又从庭院走到书房。忽然想起刘备孙权的一段传闻逸事,从墙上摘下佩剑,走到院中假山前,拔剑向天,默祷:“苍天在上,若钟会与赠夺时玉之人还能再见,便让我一剑劈开此石。”随即双手握剑,使出全身力气向那假山劈去。只听当啷一声,火星四溅——

  佩剑断成两截,剑尖不知崩飞何处。

  后面很多年钟会画风极不稳定,有时中规中矩过日子,有时放纵不羁上青天。死去活来多少次他也懒得去数,活得最长的记录是六十七岁,同卫瓘一起被贾南风灭门。最短纪录则是三十二岁,禳星作法也没能将他心中真正的姜维召来,一怒之下把司马昭刺杀了,临死前大呼自己是姜维留在魏国的妻子,魂魄夺钟会躯壳相助夫君——看不到姜维听闻此事后的反应,实在可惜。

  积累下无数经验之后,钟会看清洛阳并非福地。这是一座华丽的宫殿,阶下柴草堆积,墙外虎豹徘徊,就算斗倒如韭菜般割而复生的政敌们,也是前途渺茫。

  时隔百年,钟会再一次将目光投向易守难攻的蜀地——进可得天下,退可保一方,是个安身立命的好去处。他打开一卷空白帛书,寥寥数笔勾勒出山川地形,推演着入川自立后产生的变数,再从变数反推应该早作什么准备。灭蜀?这个是熟练工不用推。

  楷书一行接着一行,每一笔都凝聚着几世轮回。死于非命无数次,经历过数不清的顶峰和深渊,如今的虽不敢自夸算无遗策,却也有信心在蜀地开辟出一条真正的生路来。 

  三十三岁的钟会对着夺时玉许下生日心愿——为自己圆满地活一次。

  随后,他抱出七弦琴,弹了几段姜维弹过的蜀曲,段段有头无尾。待琴声散尽,举起琴来往庭院当中一掷,吩咐从人:“烧了。”


  四年后钟会随军西征,一切都已布置妥当,甚至连母亲棺椁都已暗中迁走。蜀汉后主跪得还是一样的配方和味道,钟会黄雀在后,除掉邓艾和大半魏将,与姜维一起扶刘禅复位。又凭借前几世跟姜维斗智斗勇的经验没被过河拆桥,摇身一变成为季汉司徒。

  钟会曾有三世治理蜀地,结局都不甚好:一次被姜维联合黄月英打倒,两次被晋消灭。总结经验、吸取教训,这一世击退晋国报复,借势在蜀地立稳脚跟。紧接着洛阳因钟会先前的布置而生乱,给因后主投降而险遭灭国的季汉留出重整旗鼓的机会。三年后贾充领军伐蜀,正在阳平关下与汉军对持,司马昭却在洛阳病逝。贾充凉薄阴毒,待司马昭却与旁人不同,接到讣报立即退兵,汉军抓住机会反扑,将他斩于阳平关下。

  这场胜利并未让钟会多么高兴,因为姜维拒绝与他联手压制诸葛瞻。

  钟会合上眼睛,他知道姜维是什么意思,留着诸葛瞻不就是用来对付他吗。他又想起那一世——黄月英操控虎战车冲乱军阵,姜维率兵将他杀得大败,钟会单骑逃离战场,却被诸葛瞻截住。

  诸葛连弩在太阳底下泛着黑沉沉的光。

  “钟司徒,听说贵国曹髦有句话:司马昭之心,路人皆知?”武侯的继任者在马上看着他,“对于我们来说,你也一样。”

  “我们”,是啊,你们。

  钟会从回忆里撤出来,看着身侧的汉大将军姜维。

  钟会忠于自己,而姜维忠于季汉。他们迟早有图穷匕见的那一天。

  所以,这个人,不能留了。



  景耀八年,正月十八。

  大将军姜维病笃。

  钟会最后一次去探病时,姜维披衣坐起,命人温了酒来。钟会登床与他对饮,不谈国事只叙旧情。一杯将尽时,钟会忽然问道:“王无忌还好么?”

  姜维神色不变,放下酒杯看着他。

  王无忌是姜维暗中养的死士,钟会不应该知道。

  “伯约,你绝对猜不到我知道多少东西。”钟会一口气说下去,“‘愿陛下忍数日之辱,臣欲使社稷危而复安,日月幽而复明。’武乡侯临终前曾以七星灯作法续命,可惜被魏延扑灭主灯。你当时拔了剑,是武乡侯说死生有命,你才没杀魏延。你十七岁时得宝剑‘云纹’,后来醉酒时不慎将其掉入井中。诸葛连弩……”

  钟会将诸葛连弩制法背了几段,姜维挥手示意他不必继续,另一只手按着胸口,慢慢缓过这口气。

  “士季所言之事,别的还可说有人泄密,但魏延和云纹剑之事均无旁人在侧,这就令我实在不解了。”

  “这两件事都是你告诉我的,”钟会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,“听我与你细说——”

  第一世,在最后一天得到重生秘术。

  第二世,自立失败,被魏兵所杀。

  第三世,于蜀地自立,为晋所灭。

  第四世,嗑药致死。

  第五世,埋头研究玄学,心力耗尽而亡。

  第六世,以玄学为基础,设计出用于召唤夺时玉上任主人的阵法,召唤失败后怒杀无辜的司马昭泄愤。

  第七世,终于成功在蜀地自立并扛住了司马昭的反击,随即死于姜维之手。

  第八世,蜀地受降后就把姜维推出去斩了,然后回洛阳享受了一把兔死狗烹。

  第九世到第十三世,试图取代司马氏成为大魏权臣,连输五局。

  第十四世,终于反败为胜,然而因为之前内耗太剧,没挡住胡人提前南侵,只好一把火烧掉自己和王宫。

  第十五世,去吴国开始新生活,凭借炉火纯青的权谋心术登上高位,谁料死于当地恶劣的医疗条件。

  ……

  第十九世,厌倦了明枪暗箭,弃官隐居,不幸遇上流寇。

  ……

  第二十三世,看尽世间各种危机,重拾在蜀地自立的计划。


  钟会的故事讲完了。

  姜维的反应是意料之中的平静,他甚至还为钟会添了杯酒:“果然是有备而来。”

  “我说的,伯约信?”

  “其实早有预感——很多事太巧了。比如杀贾充那次,我当时就怀疑,你早知道司马昭的死期。”

  “伯约是明白人。”

  钟会说完这句话便沉默下来。姜维也没开口,他觉得钟会大概还有话要说。

  他猜对了。

  “伯约怎么看第一世的姜维?”

  钟会问完这句就咬住了牙。就算姜维要怒斥第一世赠玉之人为无耻逆贼,他也有所准备。姜维却没有在此时放出忠烈性情:“士季不甘命运被他人掌控,所以或自立,或隐遁,总要想方设法跳出樊笼,生死轮回,此志不改——那士季觉得,我的志向会改吗?”

  不,你总在打着打不赢的仗,挽救回天乏术的蜀国,生生世世。

  然而钟会还要做最后一次努力,他摊开掌心,露出一枚形状奇特的古玉:“可曾见过此物?”

  姜维仔细端详,然后摇头。夺时玉不能令他想起什么未曾经历之事,也不能召来钟会想要之人。

  长久的沉默过后,是钟会一声深深的叹息。姜维抬头看他,心中暗忖:往日就觉他与众不同,原来是几百年轮回磨练出的气度。天下俊杰虽多,除了早已故去的丞相,还有谁能与他抗衡?

  “我也有个问题。”

  “你问。”

  “你那生生世世之中,与我相杀过多少回?”

  钟会垂目不语。姜维以为他为难,便道:“不愿说就当我没问吧。”

  “不,还在数。”

  “……”一时语塞。

  “你生气了?”

  姜维摇头:“士季经历百世,我却活在当下。前生不可见,后世未可知,有什么可气的。我只知此时此刻,我是季汉大将军——”

  话音未落,两人对饮的几案已被掀翻出去,钟会眼前一抹刀光雪亮!

  “——有我该做的事情!”

  刀锋语声齐至,钟会仓促间只有酒壶握在手里,向上一翻,沉重的银壶将短刀打偏,酒水淋漓四溅。趁这刹那时机,第一枚飞翔剑已被祭出,直刺姜维手腕。姜维回刀拨开飞翔剑,钟会已经跳下床榻,剩余五枚飞翔剑占据了主人先前所坐的位置,剑尖前指,横在两人之间。

  短刀仍在姜维手里,却不能再与钟会缠斗。姜维的脸色苍白气息紊乱,曾经与赵云打得不分上下的勇将,如今竟只有这一击之力。

  “我是被你下了毒吧。”

  “是。我不想被你和诸葛瞻再杀一回。”

  炼丹那世学到的丹方,这一世无人识得,也无从防范,在洛阳用过几次,效果显著。

  “怪不得你对思远如此之恨,铲除他的法子,你也早想好了吧?”姜维把短刀往地上一掷——这要换个人做,便是认输,姜维却做得无半分颓败气相,昂首看着钟会,刀刃上的锋芒都跳进他一双瞳仁。两人目光相撞,几乎碰出火星。

  姜维:“伯恭也难逃一劫。还有谁,太子、北地王、丞相夫人?士季是不是觉得把我们都料理了,季汉便能改姓钟?”

  “伯约是不是又想说,在九泉之下等着我?你前世已经说过。”

  “我没那么多前生来世,只说当下。攻城时死得都是先锋兵,士季若想推了季汉的城墙给司马家铺路,我这将死之人也管不得你。但我知道——墙倒了,定会压在你身上!”

  钟会苦笑道:“果然你只肯与我说这些了。”

  ……


  从大将军府出来时天色尚早,冬季淡薄的日光洒在身上,一点暖意早被冷风吹散了。钟会跨上马,忽然心有所感,仰头看那天日——几世轮回,照在每一个自己身上的,可是同一个太阳?

  姜维并非虚言恫吓。以今日之季汉,未必不能拖钟会殉葬。然而钟会不甚在意,殉了又何妨?从头再来,自己也不是第一次。

  自立失败与姜维并肩战死,有七次;

  暂时在蜀地安身,却因种种变故先姜维一步而去,有两次;

  姜维战死或病故,自己独木难支,有四次;

  被姜维设计除去,有两次;

  除去姜维,有三次;  

  与姜维终生不见,有四次。

  屈指算来,如今已是第二十三世。汉家的大将军矢志不渝,夺时玉的前任主人渺渺无踪,而自己难得善终。看不到尽头的生命供自己挥霍,钟会自嘲地想,我那么能耐还怕上天么?

  大不了两眼一闭再活一次,重新踏上旅途。自己的两个愿望,第一是自立,第二是找回姜维。总有一天两个都会实现。到时候自己一定要对他说一声——

  来何迟也。


【完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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